普京的掮客們：歐洲極右翼的活躍與背後的莫斯科身影

在關於烏克蘭局勢的討論中，最引人關注的莫過於「極右翼」與「新納粹」。我們想強調的是，正如之前我們編譯的文章所提到的，烏克蘭的極右翼問題不是俄國入侵的藉口，但沉默也不會解決問題。我們編譯了一系列有關的文章介紹有關的問題。烏克蘭、俄羅斯以及極右翼問題涉及多個因素，彼此之間又有著複雜的聯繫，幾篇文章很難提供一個全貌，但我們希望試圖提供多個視角來看待這個複雜的問題。我們始終認為，可靠的信息是任何有價值辯論的重要基石。
本文發表於2022年3月24日，原名為「Exclusive: Russia Backs Europe's Far Right」，由Holger Roonemaa、Martin Laine、Michael Weiss撰稿，小新編譯。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已有月餘，New Lines雜誌與愛沙尼亞媒體Delfi、意大利媒體I'Espresso、德國報紙Süddeutsche Zeitung和西德公共廣播公司合作，分析了一批從總部設在倫敦的非政府組織檔案中心獲得的文件和網絡聊天記錄。在俄羅斯講著「去納粹化」這種蹩腳的理由時，這些材料諷刺地顯示出俄羅斯與整個歐洲的極端右翼政治家的關係。顯然，這些政治家比烏克蘭政府更像法西斯主義。

2019年6月18日，一個名叫米哈伊爾·亞庫舍夫的俄羅斯人給自己發了一封郵件。郵件裡面有個word文檔寫著，「去年11月，在馬泰奧對莫斯科進行工作訪問期間，我的老闆安排了一次與他的私人會面。我們在樂天酒店的同一樓層租了一個房間，以防止西方媒體得知這次會面的消息。」

這裡的馬泰奧是指意大利前副總理，意大利著名的極右翼政黨北方聯盟的現任主席馬泰奧·薩爾維尼。現任意大利參議員的馬泰奧是歐洲最著名的普京崇拜者，2019年他稱普京為「目前地球上最好的政治家」。

米哈伊爾為一家名為Tsargrad的公司工作。這家公司以「復興偉大的俄羅斯帝國」為目標，其老闆是被稱為「東正教寡頭」的康斯坦丁·馬洛費耶夫。他曾因被烏克蘭指控資助非法的親俄準軍事團體而受到歐盟和美國製裁。

在上述這份文件中，米哈伊爾擔心「局勢急劇惡化」和「現在我們無法繼續與馬泰奧進行接觸」。根據該文件，馬泰奧與Tsargrad公司之間的聯絡人一直是他的政治顧問詹盧卡·薩沃尼。不過，2022年2月，I'Espresso雜誌發表了一篇文章，揭露了薩沃尼為了在2019年歐盟議會選舉前為北方聯盟取得數百萬歐元的非法政治獻金而在莫斯科進行的秘密談判。

2019年7月，Buzzfeed新聞公佈了這一談判的錄音。不久之後，意大利檢察官對薩沃尼展開了調查。根據報導，薩沃尼現在仍「受到意大利安全部門的監控」。根據米哈伊爾的說法，薩沃尼「已經失去了與馬泰奧的聯繫」。於是，他必須思考如何再次和馬泰奧取得聯繫，「讓他能分配一個可靠的人與我們聯繫。我們可以在俄羅斯或歐洲的任何地方交流」。

同時，那份文件還描述了一個會議計劃。按照計劃，2019年秋季在聖彼得堡的康斯坦丁諾夫斯基宮將舉行一次大會。會上，歐洲議會新成立的極右翼「身份與民主」黨團領導人將受邀出席，而國際媒體將大肆報導這一大會。該黨團現在歐洲議會擁有64個席位，北方聯盟和法國國民陣線都是他的成員。該會議最終未能召開。

此後，Tsargrad及其俄羅斯成員繼續充當歐洲極右翼政黨和俄羅斯高層的中介人。他們秘密隱藏歐洲政治家與俄羅斯國師、歐亞主義哲學家亞歷山大·杜金的聯繫。而極右翼政黨則從他們的「俄羅斯朋友」那裡獲取建議，阻擋歐洲議會中對俄不利的提案。

2021年3月，該組織製定了一個關於建立一個叫「Altintern」的網絡。這個網絡得名於共產國際。 「身份與民主」的成員預計將加入這個網絡。由米哈伊爾製作的一份在Tsargrad成員中傳閱的文件說，「如果沒有我們對歐洲保守政黨的幫助，他們在歐洲的受歡迎程度和影響力都將繼續削弱。」

這份文件還把反對歐洲正在進行的Covid-19封鎖與大規模疫苗接種計劃和為俄羅斯疫苗獲得歐洲許可證的努力停滯不前作為與歐洲懷疑論政黨接觸的原因。 「我們認為，目前仍有可能恢復與歐洲懷疑論者的接觸，以便系統性地開展工作，對抗布魯塞爾的製裁。然而，恢復與他們的合作需要極高的保密性。這與反對西方情報部門加強在俄羅斯的影響力有根本性不同。」

目前尚不清楚該計劃是否已經開始實施。不過，2021年7月，來自歐盟的16個極右翼政黨在法國國民陣線的領導下簽署了一份聲明，批評歐盟的一體化進程。這份聲明指，「歐盟正成為激進勢力的工具。激進勢力想進行文化和宗教的轉型，最終消滅歐洲的國界，建立一個歐洲超級國家。我們仍然相信，家庭才是國家的基本單位。在歐洲面臨嚴重的人口危機時，我們必須制定支持家庭的政策而非大規模移民。」

愛沙尼亞塔林智庫國際防務研究中心的俄羅斯事務研究員卡列夫·斯托伊斯庫稱，馬洛費耶夫是一個寡頭，克林姆林宮的代理人，也是克林姆林宮的狂熱信徒。 「他比俄羅斯東正教的牧首更相信東正教精神」，他還直言不諱地蔑視LGBT權利，並和美國反同的基督教團體有合作。

馬洛費耶夫與歐洲極右翼之間的聯繫在歐洲是公開的秘密，很多年前就已開始。卡列夫稱，馬洛費耶夫執行了克林姆林宮的干預波斯尼亞和波蘭選舉的任務。他組織了歐洲極右分子的會議，還促成了俄羅斯銀行向國民陣線提供1100萬歐元的貸款。

馬洛費耶夫和其他俄羅斯政治人物安排了許多與歐洲極右翼政黨的秘密會議。 2016年初，薩沃尼組織了一次會議。在他向杜金的女兒所擁有的Tsargrad地址的郵箱發出的郵件中他說，「1月28日，北方聯盟將與瑪麗·勒龐（譯註：法國國民陣線的主席）、斯特拉赫（奧地利極右翼政黨自由黨的主席）和歐洲集團的其他政黨在米蘭舉行一次盛大會議。正如我們在12月所說，我們甚至會邀請統一俄羅斯（譯註：俄羅斯執政黨）和亞歷山大·杜金。」根據郵件，這個會議還包括一個「與馬泰奧、北方聯盟黨的一些重要成員和我們的俄羅斯朋友」的私人午餐。

會議召開前幾日，薩沃尼又給杜金本人發了一封郵件。他解釋說，北方聯盟已經受到了國際媒體的攻擊，這些媒體正在報導俄羅斯對意大利政黨的資助。 「我們知道這不是真的，但我們必須避免俄羅斯人正式出席。懷爾德斯（荷蘭極右翼政治家）的政黨已經正式要求，俄羅斯人最好不要參加28日晚的公開會議。」作為替代，薩沃尼向杜金詢問，馬洛費耶夫是否會跟勒龐通電話，以便「我們可以在29日早上與她在酒店而非公開場合會面。」

在其他幾封郵件中，討論到了歐洲的幾個著名極右翼政治家在莫斯科的一個酒店房間與「K」會面的問題。 「K」應該是指馬洛費耶夫。馬洛費耶夫的下屬安排了這些政治家和俄羅斯政治家的會面，這其中包括同樣受到製裁的俄羅斯聯邦委員會外交事務委員會主席康斯坦丁·科薩切夫。

2019年1月，薩沃尼似乎為來自極右翼的德國另類選擇黨（AfD）的代表安排了一次莫斯科之行。在一封郵件中，他說「如果可以的話，K先生將於1月底在莫斯科的辦公室等待你和比約恩·霍克先生。同一天，我將把你介紹給統一俄羅斯黨的對外關係主管安德烈·克里莫夫，我們還將訪問該黨的中央辦公室。當然，與K先生的會面是不公開的。」

馬洛費耶夫的這些行動不僅在整個歐洲的政治格局中傳播親克里姆林宮的談話要點，而且還提供了給歐洲議會或歐盟國家立法機構的不同議案的修正案。例如，2015年3月，時任立陶宛歐洲議會議員、現為該國外交部長的加布里厄斯·蘭茨貝里斯在布魯塞爾準備了一份批評俄羅斯的動議。

時任北方聯盟外交辦公室的克勞迪奧·達米科給世界家庭大會俄羅斯分會領導人阿列克謝·科莫夫的郵件中寫道，「內容非常糟糕，請盡快將你們的修正案發給我們，我們將擇機提交」。世界家庭大會是一個由馬洛費耶夫和受美國製裁的俄羅斯寡頭亞庫寧支持的反LGBT組織。

科莫夫在郵件中回复說，「我們會盡快將修改意見發給你」。這封郵件被抄送給了薩沃尼。薩沃尼回复，「完美！把修正案發給我們，這樣我們就可以進行『美好的戰鬥』！」。 6月下旬，北方聯盟的三名歐洲議會議員稱該動議「恐俄」和「自殺」，並投票反對。

2017年，薩沃尼給現已去世的德國另類選擇黨黨員、俄羅斯國家媒體的特約評論員曼努埃爾·奧赫森雷特發去電子郵件說：「我們的俄羅斯朋友關心敘利亞難民從歐洲返回敘利亞的問題」。他要求奧赫森雷特從德國另類選擇黨那裡獲得更多關於德國境內敘利亞難民情況的細節。 「在了解這些事情之後，我們可以在莫斯科組織一次行動會議。」

另一份由Tsargrad員工葉卡捷琳娜·米納希娜用俄語在2016年2月15日撰寫的備忘錄中提到了針對奧地利和意大利的議會的行動。在第一部分《關於解除奧地利反俄製裁的決議》中，葉卡捷琳娜把奧地利自由黨的約翰內斯·胡布列列為潛在提案人。這份決議以「反俄製裁對奧地利經濟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為主旨。在另一部分中，這份文件似乎披露了這份提案的「價值」。文件寫到，這種努力的成本約為20000美元，如果投票成功，還需要15000美元。

儘管這份草案缺乏背景和進一步的細節，不過2016年6月，約翰內斯在奧地利議會提出了一項動議，其名為《關於解除奧地利反俄製裁的決議》。在動議中，約翰內斯說，「歐盟對俄羅斯的這一政策對奧地利共和國的經濟造成了相當大的損害」。這項動議最終被否決。

上述備忘錄的第二部分討論了在意大利提出「對俄羅斯的製裁『對意大利的經濟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失』」議案。參議員保羅·托薩托擔任提案人。備忘錄提出，「這項活動『價值』20000歐元和20000歐元的捐款。如果投票成功，還會有15000歐元。」目前無法確定這個捐款來自何方。

New Lines雜誌向Tsargrad請求了回复，並發送了詳細的問題清單。該組織的發言人在回復中將本雜誌與德國納粹的《人民觀察家報》相提並論，他還說，「這些問題都是基於你們歐盟、美國和英國情報機構提供的信息。他們長期以來都公開地幫助烏克蘭方面，這意味著，他們與頓巴斯平民的死亡和俄羅斯士兵的被謀殺有直接關係。」最後發言人邀請New Lines前往莫斯科訪問。

（責任編輯：新不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