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的故事

著者 小太陽的星與心

我學校畢業以後，幸運地應徵上了赫赫有名的大T公司，從此離鄉背井住在大T公司的宿舍裡，這是發生在某一個週末我回家時的故事。

為了買帶到公司宿舍的茶葉，我到附近的一家○○茗茶。雖然現在各式茶包非常方便，但我總是喜歡在工作之後，替自己砌上一壺茶，在熱水茶香煙霧裊裊之中，嗅一口淡雅茶香，品一口金黃茶液，真是工作的壓力和煩惱都忘到九霄雲外啊！

我從小就愛喝茶，這是受到我母親的影響，記得小時候晚餐之後，母親總是會提著大茶壺笑盈盈地為大家砌上熱騰騰的茶，母親看著我們呼著熱茶，一邊看電視閒話家常的情景，成為我小時候記憶中最美好的風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愛喝茶的緣故，我的母親膚色白皙透亮膚質光滑細緻，配上家族一向的遺傳-雕刻刀刻的雙眼皮，我的母親除了是我小時候心中最美麗的媽媽以外，也是親友間公認的美人。

直到有一天，我的母親生了一場重病，當年的小小孩，我的生活與世界從此大崩塌，當然，崩潰的還包括了母親的形象。

以前都是母親在買的，大包小包裝進我的行囊裡，今天是我第一次踏進茶行，茶行老闆積極推銷並要我填寫資料，此時申辦會員卡將享有優惠折扣。於是我在公司職業欄上填上大T公司的名號，名家大號的公司名聲果然響亮好用，老闆又拿出許多壓箱寶，就在我試飲各種茗茶，在茶葉的世界裡渾然悠遊時，店家來了訪客，是隔壁商店的老闆。

茶行與隔壁商店的老闆閒話家常，突然話鋒一轉，「最近怎麼都沒看到那殘障的老婦人？」隔壁的老闆問。

茶行老闆也納悶著，「是啊！以前每天都會背著背包柱著拐杖，經過這裡會在門口休息，奇怪最近怎麼都沒看到了？那老婦人人不錯，我請她喝茶，她都會很客氣跟我買茶葉，說她女兒愛喝….…。」

我一邊付錢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突然心像千斤重鼎，臉一紅眼眶一熱…。

老闆娘把零錢遞給我，我一把抓著，飛也似地想離開茶行，後面傳來老闆娘的叫聲，「小姐啊，你忘了茶葉了！」

我不趕快離開，我怕我的眼淚在我奪門而出之前會奪眶而出，趕忙掉頭拿茶葉，卻和老闆娘的眼神碰個正著，她看到我濕著眼眶嚇了一跳，「哎呀，大T公司的小姐你怎麼了嗎？」

我趕緊倒吸一口大氣，連忙搖手說沒事，把在眼眶裡打轉的淚珠強掛在我眼睫上，我絕對不讓它掉下來，飛也似地逃離茶行，走回家的路上，我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因為，老闆們口中說的老婦人不是別人，就是我數個月前過逝的母親。

雖然她生病了以後柱著拐杖，一跛一跛的行動不便，但她總是會在大家都去上班上課後，背著背包去買菜，太長岔出來的大蔥斜斜地掛在她的背包裡，有時候背包裝了太多東西滑落下來，她還要請路人幫忙她把背包扶正，母親去買菜時總有許多人幫助她，主動幫她拿錢找錢把菜裝到她背後背包裡的菜販……，包括走到一半很累的時候，還有一個好心人會請她喝茶……。

母親總是半開玩笑地說著這些她一個人出去冒險時的經歷，她總是說，她就算是殘障，也可以和平常人一樣做很多事情，她的玩笑話裡，包括有個新來的小販，看到她殘障不肯收她錢，殊不知我媽只是殘障而已，有的是錢。

我們也相信母親的話語，慢性地依賴她倚靠她，殊不知她拖著殘障的身體，要和一般人做一樣的事有多麼辛苦，但她像有魔法一樣，讓孩子們都相信，她只是表面上和其他的母親看起來不太一樣而已。其它母親做得到的她也很稱職地全部都做得到。真的，她沒有騙人，她通通都做到了！

（寫到這裡，我的眼淚又止不住一顆顆一直滾下來）

而我，好小好小地小時候的我，在母親的美麗與殘缺裡，不斷地自卑與掙扎。現在，我已為人母，我想，我的母親當年的痛苦不會比我少。

而今天，我終於見到那位經常請她喝茶的人了。照理說，我應該熱淚盈眶地握住老闆的手，感謝他的一杯茶，然後告訴他，我的母親已經逝世，以後不會再來了的消息。但現實是，以上都是電影裡面才會出現的情節，我絕不讓人看見我的眼淚，飛也似地奪門而出。

想起在天堂的母親，以前背著背包蹣跚跛行的身影，想像茶行老闆遞給她的每一杯茶…，我的眼淚大決堤，我哭得像垮壩的水庫一樣。謝謝老闆，謝謝老闆的每一杯茶……，媽，我好想好想妳，妳看見了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