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以戰爭緣何再起？摩薩德何以毫無察覺？

10月7日，全世界最大的新聞莫過於──加薩走廊的哈馬斯突然對以色列發動大規模襲擊，以色列猝不及防，損失慘重，一天還未過完，以色列方已報300人死亡，1500餘人受傷。進入21世紀以來，以色列從未遭受如此慘烈的單日損失。

人們不禁要問這樣的兩個問題：這場戰爭突然爆發的原因是什麼？在國際情報界聲名顯赫的摩薩德為何對哈馬斯這麼大規模的協同攻擊行動竟然毫無察覺？

先來講第一個問題：這場戰爭突然爆發的原因是什麼？

從國際大環境來看，不可避免要談到烏俄戰爭。烏俄戰爭已經進入後半程，俄軍幾乎已經毫無還手之力、只能憑藉堅固工事進行防守。歐美遲緩、減少甚至停止對烏克蘭的軍援，是俄羅斯方面最重要的著力點。同時，在歐美持續的壓力下，俄、朝、伊等國緊密抱團。打個比方，就像地理上的各大地殼板塊一樣，地緣政治中歐美板塊不斷地擠壓俄朝伊等國板塊，那麼兩種勢力的結合部就會發生地震、火山爆發等情形。所以， 除了巴以戰爭爆發之外，人們接下來可能還需要警惕其他作為勢力結合部的地震帶。

單就巴以雙方而言，進入21世紀之後的兩場戰爭（2012年雲柱行動和2014年加薩戰爭）都是在內塔尼亞胡擔任以色列總理期間發生的。內塔尼亞胡在2021年中被趕下把持了12年的總理寶座，2022年底則依靠著極右派的支持得以捲土重來。因此從2023年初他便開始實行一系列強硬政策，其中最重要的兩項是透過司法改革削減最高法院的權力以使行政部門擺脫司法部門的牽掣，以及擴增定居點——不但簡化了新定居點的審批程序，將以前的非法定居點合法化，並且僅2023年前半年就新建了13000間房屋、三倍於2022年整年的數量。前者引發了以色列國內長時間的抗議行動以及黨派嚴重對立，後者則進一步激化了和巴勒斯坦的矛盾。而從哈馬斯這邊來講，一方面距離上次加薩戰爭已經過去9年時間，哈馬斯在伊朗等國的支持下積蓄了不小的力量，同時也積累了許多內部的壓力以及衝動來發動戰爭，另一方面以色列國內持續混亂的政治局勢也增添了他們賭一把的膽。

接下來講第二個問題，鼎鼎大名的摩薩德為何對哈馬斯如此大規模的進攻事先一無所知？

論能力、論名氣，在國際情報界摩薩德可能排得進世界前三名。以往的顯赫戰績數不勝數：環球追殺納粹、從蘇聯手中偷走米格-21、從法國手中偷走幻象5型戰鬥機設計圖和飛彈快艇、從伊朗手中偷走半噸重的涉核機密資料、把慕尼黑慘案兇手一一刺殺、成功暗殺哈馬斯領導人......

哈馬斯如此大規模的調動武器和人員，要完全瞞過摩薩德，幾乎是天方夜譚。

而且以色列也不只有摩薩德這麼情報機構，以色列的整個情報體係由色列情報及特別行動局（俗稱「摩薩德」）與以色列國家安全局（俗稱「辛貝特」）和以色列軍事情報局（俗稱「阿曼」）組成。

摩薩德沒察覺，辛貝特沒察覺，阿曼也沒察覺。哈馬斯竟然擁有如此驚人的隱密能力？

以色列週邊群狼環伺，大小衝突幾乎一日不停，更何況2023年10月6日是贖罪日戰爭（即第四次中東戰爭）50週年，以色列的情報人員會麻痺大意到這種程度？

要知道，摩薩德的局長大衛·巴尼亞阿一個月前還在說過去一年裡以色列情報人員挫敗了27次伊朗針對以色列人的襲擊事件，並警告伊朗說以色列人若受傷害、以色列將會打擊幕後所有人直至伊朗最高層。

由此可見，以色列情報人員對於各種危險一直都是非常警覺的，因此沒有理由在構成最直接威脅的哈馬斯身上反而燈下黑了。

筆者認為一個更為合理的解釋是，以色列基層的情報人員已經收集到相關信息，中層的情報人員也把這些信息上報給了高層，但是被高層忽視或搪塞過去了。

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本身是鷹派立場，他在2022年底組建聯合政府時提拔到身邊的左右手財政部長貝扎勒·斯莫特里奇和國家安全部部長伊塔馬爾·本-格維爾都屬於極右人士。

同時，摩薩德現任局長大衛·巴尼亞阿和辛貝特現任局長羅恩·巴爾都是極右派納夫塔利·貝內特擔任總理期間委任的，阿曼的現任局長亞倫·哈利瓦則由內塔尼亞胡親自委任。

因此，以色列三大情報機構以及國家安全部全部由極右翼人士所控制。他們的立場是一致的：不承認巴勒斯坦國，對外強硬，主張全面驅逐非法移民，支持削減司法權、擴大行政權。

從2023年初開始的司法改革抗議活動則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這場抗議活動不但聲勢浩大，而且曠日持久。

2023年3月特拉維夫抗議場景

2023年3月份，國防部長約亞夫·加蘭特發表演說反對未經充分對話的司法改革；財政部長貝札勒·斯莫特里奇緊接著指約亞夫·加蘭特應該立即被解職，內塔尼亞胡一度也有打算，但是哈馬斯的不斷襲擊最終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2023年8月9日，數百名以色列和美國學者發表聲明，聲稱以色列司法改革的最終目的是「吞併更多土地，並對以色列統治下的所有領土上的巴勒斯坦人口進行種族清洗」。該聲明將生活在以色列佔領的西岸和加薩領土下的巴勒斯坦人民描述為生活在種族隔離之下， 並批評美國猶太領導人對這隻「房間裡的大象」關注不夠。該聲明還呼籲抗議運動支持以色列和被佔領土內的巴勒斯坦人和猶太人的平等。

2023年9月3日，特拉維夫230名以色列高中生簽署公開信，集體拒絕在以色列國防軍服役，理由是反對司法改革和拒絕為以色列定居點服務。

2023年9月9日，3,500多名以色列學者、藝術家、作家和前官員簽署了一份聲明，呼籲美國總統拜登和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避免與內塔尼亞胡會面，聲稱以色列執政政府破壞了以色列的民主，並「無視正在撕裂以色列的歷史性衝突」。

從右派人士的角度來看，則是這些事件讓他們感覺無比膩歪，越發堅定要把以色列從這些「聖母白左」手中拯救出來的決心。那怎麼能讓以色列人民從迷夢中醒來呢？可能唯有大面積的鮮血和死亡。

也許他們不會有意為之，但是只要懷有這類心理，他們就會傾向於將大規模襲擊的預警信號置之高閣、放在腦後。

事實也正如他們所期望，在哈馬斯大規模襲擊之後，以色列議會的幾個反對黨領袖很快表態要放下政治分歧、團結一致，以色列媒體上關於給巴勒斯坦人平等權利的呼聲也銷聲匿跡。

以色列的力量遠非哈馬斯所能抵擋，即便黎巴嫩真主黨從北邊、西岸巴勒斯坦的傑哈德從東邊進攻以色列，和哈馬斯從西南面對以色列形成四面圍攻之勢，他們也遠不是以色列國防軍的對手。這場戰爭注定不會持久，極大機率會在幾個星期內結束。除非埃及、沙烏地阿拉伯等國也摻和進來，把戰事進一步擴大，但這只是很小機率的情形。集合阿拉伯各國的力量都不夠以色列打的，失敗只是時間問題。

當然這場戰爭會給拜登增加一些壓力，遲緩他對烏克蘭的支援速度。但若指望這場巴以戰爭能影響烏俄戰爭的進程，恐怕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