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左翼」媒體的真真假假：你的轉發如何幫了莫斯科

戰爭中第一個消失的是真相。正如鮑德里亞在《海灣戰爭沒有發生》中所說的那樣，受到密切關注的媒體報導使我們無法區分衝突中真正發生的經歷和選擇性的虛假陳述。在俄羅斯與烏克蘭的戰爭中，雙方都散播了真真假假的信息以達成各種目的。我們編譯了一些文章，希望提供一些有關這個問題的側面。我們始終認為，可靠的信息是任何有價值辯論的重要基石。

本文發表於2022年3月4日，原名為「Millions of Leftists Are Reposting Kremlin Misinformation by Mistake」，由小新編譯。

如果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一周內你經常在Twiiter、Facebook或Instagram上瀏覽關於烏克蘭戰爭的內容，你可能看過這張顯示發生在世界各地的空襲的圖片。這張圖片是一張歐洲、 非洲大陸和部分中東地區的地圖，並用紅色標紅了「過去四十八小時」在烏克蘭、敘利亞、也門和索馬里的空襲。這張圖片的配文是，「不要讓主流媒體的歐洲中心主義左右你對戰爭受害者的道德支持。任何一個人的生命都很重要。譴責世界各地的戰爭。」

這張圖片發表於俄羅斯軍隊越過邊境入侵烏克蘭後不久。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成千上萬支持「黑人的命也是命」或LGBT平權運動的左翼網民轉發了這張圖片。他們懇切地希望其他人不要忘記其他地方發生的戰爭。不過，他們並沒有指出，更有可能的是他們根本不知道，發布這張圖片的Redfish是一家由克林姆林宮控制的媒體。

Redfish的辦公室位於柏林，其口號是「客觀但不中立」。瀏覽它們最近發布的內容：困在烏克蘭邊境的非洲難民、基輔電視塔被俄羅斯導彈擊中的視頻、德克薩斯州的學生對參選州議會的排跨候選人大喊「去他媽的法西斯」，看起來這似乎只是一家親自由派的進步媒體。

不過，《The Daliy Beast》2018年就指出，這家媒體受俄國宣傳部門的控制。他的大部分員工都來自俄羅斯國營媒體今日俄羅斯（RT），而今日俄羅斯會轉播大部分Redfish製作的視頻。不過，儘管已經被曝光並被社交媒體標記為「受俄羅斯控制的媒體」，Redfish在過去四年的發展似乎並未受阻。他在社交媒體上擁有超過140萬的粉絲，點擊量也屢創新高。

美國智庫大西洋理事會數字鑑識實驗室副主任Lukas Andriukaitis接受VICE採訪時表示，「我同意一些專家所說的， 這家媒體運用了一種顛覆性的意識形態宣稱方式。它在不公開自己與克林姆林宮關係的前提下，微妙地宣傳著克林姆林宮的意識形態宣傳」。

Redfish還發布了許多其他的類似主題的圖片，以及對一個西方電視記者聲稱「被入侵的是烏克蘭這樣的『文明國家』而非阿富汗或伊拉克」的種族主義言論的剪輯。英國智庫戰略對話研究所負責追踪虛假信息和極端主義的研究員Ciaran O'Connor指出，Redfish成了許多人對烏克蘭看法的支柱。這種宣傳有效地掩蓋了宣傳的生產者以及它的真正目的，即將人們的批評從克林姆林宮身上移開。

這種手段被稱為Whataboutism，即通過提醒人們注意另一個群體的劣跡來掩蓋自身的劣跡。這是俄羅斯常用的一種伎倆，在發生在弗格森的種族平權運動期間，克林姆林宮曾指示俄羅斯官方媒體強調美國警察對黑人的暴力以轉移美國立法者對其人權記錄的批評。

斯特林大學數字新聞學講師Idrees Ahmad說，老練的意識形態宣傳所做的是找到人們的偏見，並利用這種偏見來傳播自己所希望傳播的信息。 Redfish正是在做這種事情，他們利用人們的期待，來強化他們早已形成的世界如何運作的看法。而這種策略之所以能成功的原因是，那些被用來轉移焦點的不公往往不是想像出來的。

這種轉移注意力的行為看上去效果頗豐。自2月24日發布那張圖片以後，點贊和瀏覽的人與日俱增。在Instagram上，這張圖片已經積累了超過45萬個贊和近4000條評論。在Facebook上，Redfish這張圖片獲得了超過1500個贊和1000個分享。通過Facebook旗下的數據分析工具可以發現，這張圖片在過去一周內有將近數十萬次的互動。許多賬戶分享時都帶有「空襲」、「48小時」、「譴責每一次戰爭」等關鍵詞。

分享該圖片的機構包括肯塔基州自由黨和研究以巴衝突和大屠殺的主要專家諾曼·芬克爾的個人主頁。在Facebook上有41萬粉絲的AsoOmii Jay也分享了這一圖片。 AsoOmii Jay是加拿大穆斯林，因在世界各地的難民營從事人道主義工作而聞名。 Jay沒有回复VICE關於她是否知道分享的圖片來自克林姆林宮控制的媒體的置評請求。基本上，轉發貼文的並非機器人或網軍，大部分都是擁有左翼觀點的真人。

不過，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後，許多觀察都指出俄羅斯正在輸掉這場信息戰爭。俄羅斯為製造戰爭藉口而進行的栽贓行動正被一個實時進行信息核查的公開信息社群揭穿。此外，大型科技公司也迫於歐盟的壓力審查俄羅斯所控制的宣傳機構。

Facebook、Twitter和Instagram都將Redfish標記為「受俄羅斯國家控制的媒體」，如果用戶點擊他們發表的鏈接，會收到信息提醒提示該媒體可能部分或全部受俄羅斯政府控制。在Facebook上，試圖點贊該主頁的用戶會收到「該頁面分享的貼文違反了我們的社區標準」的提示。不過， Redfish還是持續活躍，並被廣泛轉發和分享。 VICE嘗試詢問這三大社交媒體是否採取了措施以阻止或減緩此類信息的傳播，但均未獲得回應。

Redfish要求VICE保證其回答會在採訪文章中會被完整呈現，否則不予置評。 VICE解釋說在看到他們的答復之前，無法做出這樣的允諾。之後Redfish的聯合創始人Hüseyin Dogru沒有作出進一步回應。

在3月2日晚上發布的貼文中，Redfish指出該公司可能被進一步限制。 「YouTube剛剛禁止了我們在歐洲的頁面。這是對言論自由的公然攻擊，開創了一個危險的先例。Instagram已經對我們的賬戶進行了秘密屏蔽，我們預計很快會在所有平台上被禁言。但請記住上次歐洲極權主義的結局。」

如果該公司被踢出Facebook、Twitter和Instagram等擁有145萬粉絲的主流平台，它將不得不只在Telegram等平台維持更新上，目前它在這些平台上只有2500名粉絲。 Redfish還剛剛推出了一個新的TikTok頁面，該頁面只有幾百個粉絲。

儘管如此，Redfish利用真實的網絡用戶來推動克林姆林宮的宣傳進程的方式非常成功。它通過假裝成一個進步的媒體成功地隱藏在眾目睽睽之下。 O'Connor強調，阻止這種宣傳邏輯的難度很大，因為這種報導往往是基於真實事件。而平台可以做的最有效的事情就是繼續將與國家有關的新聞機構標明為國家機構，這樣至少用戶可以意識到他們正在觀看或參與的內容可能源自政府機構或與政府機構有關。儘管當一篇報導或圖片主要以轉載的方式在發布賬戶以外的地方傳播時，這種方式收效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