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了八年的我突然想讀研究生

疫情過後，全世界人民都被“調教”得很好。彷彿浸過海水後留在小腿上的鹽粒，雖然一切都是過去時了，但是在很多微小的地方仍能找到它存在過的痕跡。

老師說課講得太慢，想臨時加一節，由於不好安排教室，於是大家欣然同意改為線上。第二天時間一到，大家刷地一下準時上線，zoom上人頭齊整，署名清晰。同一個世界，同樣的網課界面，老師同樣講得清氣韻飛揚，不時提醒誰關上麥克風。我看著好笑，又覺得恍惚，他們的一年等於我們的三年，時光凌厲而過，劃破了誰的好時光？

第一次跟我的同學見面也是在線上，彼時各自身在本國，老師努力找了個大家都不瞌睡的時間，匆匆說了些注意事項。當時看著鏡頭我還兀自發愁：外國人長得好老啊，日後相見，很難證明我不比他們年輕。直到“網友”奔現才發現，青春的面龐還是不一樣。他們當時只是無意中“讓”了我一次，沒有開美顏。

瓦倫蒂娜是我的室友，她從我這學走的第一句中文是：“你好，我叫瓦倫蒂娜，一杯啤酒，謝謝。”這個來自斯洛文尼亞的姑娘在ins上的簽名是：世界是我的餐桌，你要是哪怕聽過一次她的笑聲，就會覺得這個世界上沒煩惱。雖說離得不遠，但她從家裡帶出來的行李著實有點多。兩大瓶1l裝的自灌土白酒，各種各樣的遊戲紙牌，不計其數的煙草和過濾嘴……有一次我小心翼翼地問：“你喝醉過嗎？”她一邊給捲菸抿邊一邊大笑著說：“每晚啊。”瓦倫蒂娜的塊頭兒很大，我承認我對人的認識不夠客觀，最開始和她相處時有些顧慮，沒想到她既勤快又麻利，時常一不留神就被她搶先收拾了廚房、清洗了廁所，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她還是眾多同學中唯一一個在開學第三天就迅速找到兼職的人。清潔的工作讓她不得不凌晨一兩點鐘才回來，北歐的天氣很冷，但她很有毅力。

莉娜是騎著自行車來上學的，她用了五天時間從德國騎到了丹麥，可惜我貧瘠的口語實在無法表達對她的欽佩。得知我丟鑰匙時她正和室友吃飯，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她忽然抬起頭來用無比真誠地眼神看著我：“我覺得這裡的人都很誠實，你可以去失物招領處找一找。”我有些驚訝，在我的身邊，很少還有人在用“誠實”來衡量和描述一個人。這個略顯陳舊的詞配上涉世未深的堅定眼神，讓人覺得如晨露鋪面。如果外國也選班幹部，莉娜絕對是資深的學習委員，這個德國姑娘不僅極為自律，而且每當大家找不到要看的論文時，她總能像提前準備好了似地隨手轉出來。

側面得知sujan在尼泊爾已經有了自己的公司時，我有一種說不出地欽佩。這個二十八歲的小伙子沉穩低調，只是果斷放掉了自己的生意，不知道來到這究竟是想學啥？ “來歐洲是為了找機會。尼泊爾是一個非常小的國家，她一直在大國之間斡旋。我要盡我所能努力把她發展得更好。”sujan右用手摸著心臟，很認真地答復了我。他也的確堅守著初心，上課不帶電腦，下課晃樹摘梨，終日像個靈巧的小猴子一般，捧著書坐在院子裡，但是不看。他打開局面的方式是送書籤，然後和每一個見到的人說話。 “laoshi”他用中文叫我。 “我們上學時可以選學法語或中文。我選了中文，因為離得近，更實用。”我很少把雄心壯志這樣的大詞安在一個人身上，但是顯然sujan很知道自己要什麼，他什麼都關注。 “從明天開始，你們的x員就不可以用蘋果手機了。”他突然蹦出來這麼一句。

琳達來自意大利比薩，她和來自盧森堡的埃里克斯是好朋友。有時候埃里克斯故意逗她，比劃著叉子要把意麵切段。琳達也不介意自嘲，飛舞著手勢瘋狂講理。琳達煮意麵的時候很有腔調，我很喜歡看她對生活一絲不苟的範兒。最主要的是她把自己打理得也井井有條，迅速加入了當地的排球隊，每天有條不紊地訓練。

埃里克斯實在太瘦了，有一天走著走著我突然問，你本來拿在手裡的外套呢？他拍了拍胸脯，告訴我塞在套頭衫裡了。居然完全看不出來！雖然做事總是慢吞吞的，但埃里克斯其實很所善於挖掘。和他一起完成作業，進度被抻得很慢、很長，這對於急性子的我來說，是很大的考驗。沒想到最後呈現出來的效果卻是全班做得最好的，這讓我對不同性格和做事風格有了新的認識。埃里克斯還很善於分享，不愛做飯地他在哪都能蹭到飯，也算行走江湖的一大技能了。

Pavel是俄羅斯人，他爸爸就是我上次說的“超級馬里奧”。老馬勤快能幹的天性果然遺傳給了他，沒事兒就能見他在那給花盆鬆土。我看著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最終還是問起了他對戰爭的看法，還有對祖國的態度。很顯然，這個家鄉在聖彼得堡的年輕人在文化心理上更親近歐洲，對於戰爭的態度也是深惡痛絕。然而我去過俄羅斯東部那片廣袤的土地啊，很顯然他是家境優渥到可以把命運攥在自己手裡的那一個。我問如今舉家生活在中歐的他還想回俄羅斯嗎？ “不，堅決我。”

還有來自加拿大的盧卡斯，來自孟加拉的faisal，來自秘魯的joaquin，來自廣州的yi……每個人都帶著各自的來路奔向各自的歸途，大家只是偶遇在這裡，共享一段相關的經歷。而我的特點是什麼呢？我總能發現他們的閃光點，並且從不吝嗇表達。有幸看看世界上的青年都在想什麼，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