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森林》《信號》--這些韓劇都是光

寫字時特意把BGM播放到《秘密森林》第一季的經典背景音樂，似乎是想喚醒自己某一種處於義憤填膺的狀態。因為，這是一種必要的狀態，寫下此時此刻的思考時必須要具備的一種嚴肅狀態，正是帶著這樣嚴肅的情緒和感動，充滿著最近連續看完的幾部韓劇。

在記憶中搜索關於韓劇的印象，從初中時候了解到的《藍色生死戀》及至學生時代對於韓劇的爛俗愛情戲的劇本一直以來主宰著我對韓劇的刻板記憶。近些年以來，對韓國電影的涉獵若是以導演國籍來歸類，韓國籍導演的片子是我看的數量最多的。韓國電影在現實主義題材上的強大勢能像海浪一般衝擊著我。一部《熔爐》催生《性暴力犯罪處罰特別法部分修訂法律案》的出台。 《殺人回憶》喚醒了人們對華城連環殺人案了記憶，改變了公訴期時效導致未結案不了了之的現狀。 《素媛》電影中的案件原型使得國會通過“閹割法”立法。影視作品展現出的驚人力量，在韓國發生了強大的現實作用，它似乎像一尊面無表情的石像，平舉著手臂指向東方的朝陽。憤怒，不捨，憐憫，感動，這些情緒在看影片時是一瞬間的情緒宣洩，止於個人情感體驗，而千萬人的情感體驗產生的共振，卻足以改變現狀。這或許是韓國電影強大的力量，他給了人們一個跨時空的平台來塑造共同的體驗，讓每個人的微弱呢喃聚成一聲有力的怒吼。

抱著一份來自韓國電影帶給我的期許，刷了幾部懸疑劇題材的韓劇。其實已經難以分辨究竟是劇本還是現實，當懸疑兩個字作為一部作品的標籤時，我會先入為主的當成是虛構的且與現實保持一定距離的劇本。在這點上，韓劇懸疑片對我那先入為主的印象衝擊力非同小可。 《秘密森林》第一部關注的核心話題：作為韓國當下權力極大的歷史產物—檢察官以及其與社會、財閥、政府間錯綜複雜的迷霧糾連，文在寅想要打碎的正是檢察官近乎變態的權力體系。這一主旨之尖銳和當下韓國面臨的檢察系統改--文在寅在位期間渴望達成的目標，近乎完全同步。難以想像，影視作品對於現實問題的討論可以與現實同步，甚至超前於現實發展。大概是現實中檢察官的諸多問題已經是人們心照不宣的事實，作品把社會的關切聚焦起來，意圖激起一層大浪拍向現實的海岸線。如果說第一部側重於檢察官這一主體，《秘密森林》第二部則更加關注檢察官和警察之間的權力鬥爭以及他們與財閥間的勾連。個人觀感第二部設置的議題更大，甚至已經完全在用劇本去討論文在寅的檢察系統改革的具體方法（通過警方爭權來削弱和製衡檢方對案件從始至終近乎壟斷的權力），讓我個人產生意淫的影射關係是：文在寅委曹國和秋美愛相繼為法務部長的司法體系和以尹錫悅為檢察總長的檢察系統之間的鬥爭。整部劇將一個個貌似不相關的案件通過一些偶然因素和邏輯串聯起來，而執起這柄刺向權力鬥爭旋渦之劍的，是一路以來始終撲克臉的不諳世事的超乎常人堅毅的黃始木檢察官和堅持正義與真相的韓汝珍警官。這之後便又把《信號》看完了，個人感覺《信號》更傾向於對現實案件的參考，16集的容量以改變過去能否可以改變未來為信條線索，兩部（或者說同一部）對講機鏈接起了對真相有著執著追求的樸海英和李材韓兩位警官，將韓國歷史上著名的真實案件加以“如果，也許”這樣的劇本創作。不止一次出現在韓國電影電視劇的劇本中的華城連環殺人案，聖水大橋坍塌事故以及密陽集體性暴力事件等5個案件構成了長期未結案項目組的主要任務。

想來，無論是兩部《秘密森林》還是《信號》在劇情推進上的緊張刺激讓觀劇的底層需求得到了滿足。在線索推演上，《秘密森林》給我的感覺是更偏重於對案件之間聯繫進行推理連環案件最終指向背後的大陰謀。 《信號》對每個案子都有明確的結論，因此就更注重單獨案件中的線索細節。在這兩廂之間，更注重線索細節的《信號》在其中幾個案件的推進中，由於一些關鍵線索的劇本創作需求，難免給我一些牽強之感。比如最後一個案件”仁川女高中集體性暴力事件”中金範洙拿到關鍵證據受害人姜惠勝的紅圍脖之後丟棄在高速休息站的垃圾桶裡，劇中的解讀是金範洙是個很謹慎的人，不會把證據帶回辦公室，而選擇就近丟棄。那又為何不直接銷毀而是丟棄，作為警察局長而且明知紅圍脖已經沾染了自己的血液，只要被查出他從仁川回首爾，必經之路上的垃圾桶很容易成為被懷疑丟棄證據的場所。這難道是一個謹慎的人消滅證據的方式嗎？此為我對於其中諸多細節線索疑惑之一。自然，以劇中的解釋來接受便不影響對劇情的解讀。相對來說，偏重於案件與案件之間的關聯作為劇情推進動力的《秘密森林》在線索細節上帶來的糾結感不如《信號》來的明顯。

兩者在劇情推進上有不同的特點，但是似乎有一種同樣的力量，讓這兩部劇都指向同樣的方向—將那柄劍指向旋渦的最深處。 《信號》的開放式結局，樸海英和車秀賢驅車開在海邊公路前往醫院尋找李材韓，這一條路似乎寓意著通向真相的路，而在最後一幕出現卻是一條未走完的路，但是目標卻更加明晰，虛的目標是執著地追逐真相，實的劇情則是對議員及其代表的公權力庇護私利，草菅人命的徹查。 《秘密森林》最後未知徐東載是否黑化的場景興許是為下一部做鋪墊，但是恢復短髮的韓汝珍以及黃始木的那個夢似乎寓意著他們將會繼續走前輩未走完的路——追逐真相，無論擋在面前的是財閥還是青瓦台，看似不諳世事到瘋狂的黃始木，這樣一個在現實生活中不期望會存在的怪物，卻是清醒的執劍人，他要斬斷的是這個世道踐踏生命和尊嚴來維護上層利益的鏈條，他在做的是把真正的怪獸—這樣一種權力利益交換的關係生態打入十八層地獄，讓惡魔瑟瑟發抖。

這一類的韓劇帶給我的衝擊也讓我對韓國的民主化進步始終抱有希望。不知金大中總統在位時提出的文化立國戰略除了經濟考量外，是否也將文化對民主化的影響一同進行了深入的考量。文化產品就是我們最大的武器，作為自由思想的載體，讓我們去思考什麼是對於公共領域正確且正義的事。當這樣的權利受到威脅的時候，我便明白，政治就在我身邊，像毛細血管一樣環繞在我的四周。當我感受到身邊撲面而來的紅色熱浪，耳邊充斥著從嗡嗡到滔天的口號聲。當我看著一張張猙獰的撕扯的面孔，千萬人近乎都是同一個表情。當我在網上看到被愛國主義裹挾的政治正確之勢如狂風巨浪般在他經過的領域寸草不生。我便更加堅定什麼是正確的。

也許我在韓國的文化作品中看到了一種令我感到振奮的力量，更增加了我對韓國的偏愛。想必那也是李韓烈在倒下的時候眼前閃過的光所照亮的畫面。我亦不知會有多少個數字和和多少個中文字的有機組合會被404。只要有這樣的光照耀著，我想我便是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