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u Ming
Wu Ming

You don’t know until you try (I write when I have occasion, and sometimes I have no occasion. ) Wuming@liker.social

渐渐地我变了

每一次经历都会改变你,也许我们经历的事情是每个人都在经历的。

总有某种时刻,天光与云影交织出一副图画,大约清晨6:30am, 太阳的红霞会在边际冒起,把整个城市朦胧照亮。正当日月星辰各自换位,城市还在沉睡,道路两旁的街灯发出光芒,乍看像黑暗中的一条火龙。

某晨旺角


我最爱此时此刻,盘膝而坐,静看太阳移动,一不留神,时间就是如此溜走,太阳已爬上高高低低的大厦之间。再过一会,天地一片光亮。人们开始上班,巴士开动,大家各自追赶时间。

香港很多人,人多车多,造就它独一无二的城市风景


这景象就是香港。


朋友说:「你会挂念香港的,一个昔日的香港,因为我也是。」


来英国已经1个月,英国的5:30 am ,四周漆黑一片,但对岸两旁的载车渡轮(Woolwich Ferry) 已经有人,有车,及有单车排队上船,由东伦敦过河。


偶然看见飞机在对岸呼呼飞过,令我想起,到埗的第一天也是当日的第一班飞机。由于是机场的首班抵英飞机,入境处的人龙只有20多人, 过关比想像中容易。


可能此程机是由香港出发,所以前后排队过关的也是香港人。前面的父亲跟大约13岁的儿子说:「你怎也要自己在英国挨6年,爸爸很辛苦赚钱养你,我一有钱,有假期就会来探你」 我忘了那儿子的反应,那刻,我想起自己,家人由我15岁起已为我计划到外国升学,目的地一是英国,二是美国。最后选择了美国。


那时批出美国10年签证很难,契爷拿到10年签证后,雀跃万分。 「囡,我可以随时多来探你,你俾心机读书呀!」那天香港朦胧密雨,我担着伞子从美领事步出,听到此番说话时,明白家人对我的不舍和牵挂,眼球满热,泪水在眼眶晃动,小手也因激动而把雨伞弄得左摇右摆。


15岁那年,为了铺路留学美国,目标是入读一所位于加州的著名私立女校,学校入学要求比较高,为此当年我每天5:00am 起床,打开对著书台的窗帘,让阳光自然射入,街边的早餐粥店忙着备镬炸油条,巴士在附近巴士厂等待出发,引擎声陆续响起。


我对自己社区的晨光景象多么熟悉,我开始念英文生字,一日念50 字,然后造句。十年磨一剑,父母,家人磨我这把钝剑超过几十年,而且不计成本效益地磨。


一晃眼,人到中年了。人生第二次来英国,一出机埸,满是熟悉的路牌,由机场出市区的一段路,两旁是树。妈妈说:「此段路像土瓜湾入启德随道的风景,尤其某些石墙,所以当年他们就是如此规划香港。」


车子继续前行,妈妈睡着了,契爷也在车上熟睡了,只有我一人在6:00am 清晨的漆黑四处张望。当车子在伦敦西的骑士桥站(Knightsbridge) 时,我轻轻跟睡觉中的妈妈说:「Knightsbridge 呀,你看看那些灯饰,我迟些再带你来。」

抵英第一张照片,骑士桥站(Knightsbridge)


我用手机在漆黑中拍下悬在半空的圣诞天使。太黑了,影不出什么,放下手机仔细观察,6:00am 的伦敦,已有许多人晃晃地在街头步行,骑单车,赶着上班。他们好像习惯了漆黑的清晨。


12月的伦敦早上8:00才日出, 大约下午3:30-4:00就日落,然而日照的时间会随着春天的来临而不断增加。这几天早上7:00就日出, 下午5:30才日落。听说伦敦的4月,太阳会延至下午8:00才下山。近日我已告诉妈妈,夏天时份就会带她去Harrods朝圣。


酷爱逛高档百货家品部的她,那年来英国时, 就用了数天行Harrods, 印象中好像没有买到什么,但家中就有一个全新的大Harrods 胶袋,这个胶袋不知怎的隐藏在旅行箱中超过30年。 30年后,它再次重临英国,成了我们第一天的垃圾袋。


妈妈在外国偶而失惜,她未能明白个人税项,银行事宜,水电煤的收费等, 可能我始终年青,对于手机上的apps, 上网查阅讯息等事宜,我还是比较容易理解及上手。


在香港是路盲的我,人在外国则不知那来的能龫在家看了一下Google Map, 就带家人步行3个街口,沿小山坡直上去看医生,把香港的健康报告入档案,方便配药。


感觉香港人在伦敦随处也是,某日在屋苑内的药房拿药,面前就是一个染了棕色头发的香港女生,我和她四目交投,初时大家以英语沟通,最后她说:「系咪香港人?」


此话像部族的喑号。我说:「系呀, 我一眼已怀疑你都系,但又唔好意思问。」 她说:「香港人有种特质,feel到, high street 既boots 那个pharmacist 也是香港人,你下次也可去打个招呼,呢度大把。」


我想起我爸爸,曾几何时我带他去尖沙咀雪苑吃上海菜,他听到餐厅经理的口音,就问「系咪东管人?」 我惯常地反白眼, 然后会以小管家的口吻跟他说教:「你来了香港多少年,还说什么什么东管人,你是香港人。」 他总会笑笑然后说:「你唔明架,唔同架。」


我想我明了。


年轻时的我总会有意无意跟爸爸作对。人大了,逐渐发现他的道理,从前他说全世界最好穿的鞋就是Bally, 我则觉Bally 老土到爆。出来工作后,我还是带他去Bally 买鞋,就是那次我也买了对长靴,全黑皮靴,一个扣也没有,不过就穿得舒舒服服,平底又显得小腿幼。断舍离衫裤鞋袜时,我怎也把此靴保存,作为自己无知的一个警剔,也是还爸爸无限的公道,他在很多事情上也是对,包括Samsonite 是耐用的,Bally 是好穿的,个女好烦。


我把爸爸喜欢的笑佛玉配放在背包内袋,昨天伸手寻找银包,一手捉到玉配,然后想起他,从前我爱长型银包,现在用一个卡片套,放把一张debit card, £15 现金,一张会员咭就是了。爸爸当年就是如此。


不知怎的,感觉或多或少我也经历着他行过的路。

渐渐地我变了,习性不知不觉有着他的影子。我也想起当年在外国求学的我,现在的我,机埸的小儿子,药房的美女药剂师。


仿佛彼此的影子交叠。


Every experience will change you, probably the thing we go through are everyone going throu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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