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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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y Tsai | 蔡凱西 台北人 / 不專業旅人 / 流浪中的學術人 / 研究旅行史與旅行文化的不良歷史學徒/《後綴》假掰文青誌編輯群 在出門旅行、閱讀,與作古的旅記文本中持續穿越 佛系粉專:https://www.facebook.com/travelhistorystory 合作邀約:misiaa2001@gmail.com

你的工作不是你的工作

(编辑过)
又要来卖惨了
Photo by Giammarco on Unsplash

历史系毕业的求职困境,隔一段时间就会成为网路讨论的话题。这两天,又有个什么史博读了两年,决定休学求职却狂碰壁,还被家人嫌没用的网友,在低卡讨拍,又被媒体抄去当报导,甚至还引发几个有历史学背景的补教名师与YOUTUBER相互交火。

我自己听过很多所上学弟妹的毕业之后的发展,有不少人去了公门或文教相关的机构(博物馆、基金会、补教业等)、有些跑去做保险,也有跑去做传产,也有跑去创业开桌游店,总之换任何跑道的人都听过。

另外,成为自由业的人也不是没有,例如最近前卫出版社发行了一本叫做《零下六十八度:二战后台湾人的西伯利亚战俘经验》的小书,作者陈力航就是去日本读东大,之后决定休学做自由研究者,陈的太太算是我学妹,他们夫妻俩都是自由研究者,都有在帮几个媒体写历普文章。

要说自由业,其实我现在也是。毕业之后做过的学术职都只是暂时性的;自己也尝试用过去的所学,写让爱发电的文章,从Medium、方格子到马特市,累积了一些Like;因为写对人生没帮助的文章,逐渐有媒体邀稿、转载,拿到一点点稿费,还有通告、演讲费;这几年,我都有参与高中人社资优班的小论文评论工作,也是有稿费的;去年托前同事的福,接了两个高中历史家教学生。

劳动的模式很零星,收入很碎片,既然接下来,那就好好做,我觉得这就是工作。有做就有更多机会,不做就没机会。要不是因为让爱发电,我应该也没机会在马特市,跟大家一起吸收加密货币的知识,学习怎么把Like,拿去委托,挖矿,或是前几天拿到的空投。


至于在低卡靠北求职四处碰壁的苦主,内情应该不只是读了历史系这么单纯。或许这位苦主的父母辈,对工作的定义与职场的想像太过狭隘,也是造成其困境的原因之一。

为什么我会这样讲,因为我从大学毕业开始,就一直「非典型就业」的状态,也一直在挑战父母对求职的价值观。对我家父母来说,一个女生要从事哪些职业,才会被认为是「不折不扣的工作」呢?大概有几种必要跟次要的条件。

一、必要的条件大概是:

  • 上班要坐在办公室,时间朝九晚五(最近因为WFH已经不太坚持)
  • 要有稳定的制度的与员工福利(劳健保、公司规定的薪资、奖金、假期等)
  • 不要常常加班应酬,或太多要花钱的社交聚会
  • 要有固定拿回家的孝亲费(这点没有明讲,但有意无意暗示)

二、次要的条件大概是:

  • 要当编制内的员工,契约派遣仅尽量不要
  • 期待女生进入的职场,依序是:1. 公教部门;2. 叫得出名字的公司行号;3. 私人中小企业
  • 期待女生从事的职务,最好是学校老师(稳定)、特助/秘书(有机会麻雀变凤凰)、补教老师(最好是教英文)、空姐(光鲜亮丽高薪)
  • 最好是可以认识理想结婚对象的职场,你有机会把人家扑倒,或是人家有机会扑倒你

以往每当父母知道,我有满足上述「必要条件」的工作,头一句话先问:「是『正式的』吗」,意思就是问我是不是编制内的员工,例如硕士毕业之后,因为有打算继续往上读,在某位台大教授的研究计划之下,做了两年多的专任助理,可以在台大校园里工作,我老娘顿时眼睛一亮,但是当他知道这份工作只是约聘雇,那张脸就整个垮下来。

即便不是编制内,专任计画助理这种工作,还算是有固定薪资、制度与福利,那是我职涯中少数处于算是典型就业的时期,加上每年那笔两万出头的年终,我拿到之后转手就交给老娘,所以他对「约聘雇」这件事还不至于一直靠北。说穿了,其实就是钱在做怪。

不过,在我开始读博班之后,承接教研助理、教学助理,或是老师的科技部兼任计画助理,甚至有一阵子申请到中研院的博士生研究奖助(这个奖助规定不能有其他领专兼任工作的收入),围绕在「这个才是工作」、「你那个不是工作」这类浪费生命的对话,就会在父母嘴巴很痒的时候,拿出来靠北一番。

例如领到博士生奖助这件事,我就是每个月领一笔钱,针对我当初提的研究计画好好读书,年底在某所做个奖助生的研究成果报告,讲述一年来我都在干嘛!得知申请通过之际,太高兴说溜嘴,被老娘知道,他一脸失望的说:

可是这个又不是工作,我以为你是要在中研院有个正式的工作

跟他辗转解释好几次这个奖助的性质,以及我领这份奖助有需要履行的义务,也是一份工作,老娘还是一直无限LOOP的说:

可是这个又不是工作,我以为你是要在中研院有个正式的工作

靠北喔!因为完全没有交集,我只好强制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对话,叫他闭嘴别再跳针。


以为这些年,因为工作的定义与期待不同,双方引发的口角冲突,甚至我已经严禁他探问我的工作,会让老娘就此学乖,谁知道,上个月他的嘴巴又开始发痒,问我是不是没工作。

我给老娘的回答是,我确实没有他定义之下的那些「工作」,但不代表我没事情做,而且也不是完全没有收入。但是,他又回到上述那个跳针的状态,说什么这样不稳定,你没结婚也没小孩,以后要怎么办?

当天下午因为要回诊,眼看四点半医生就要关诊了,我却还处于被情勒的状态,无法踏出家门一步,只好再次用很强硬语气制止:

你是有完没完阿?几十年来一直持续跟我卢这件事,一定要耗损彼此的人生你才高兴吗?反正我不可能改变你的想法,你也不可能改变我的作法,这样继续纠结在「什么才是工作」这件事情上面,有意义吗?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能活,意外都可能比明天先到,活得身心健康一点这样不好吗?一直要严格追求「什么才是工作」的人生,扭曲自己又扭曲下一代,你心理变态喔!医院快关诊了,请问我延误就医,你要负责吗?

贫穷会限制想像,而上一代对工作的定义与职场的想像,往往也会限制下一代的生涯发展。我个人是一直在试图冲决这样的困境,但是别人就不一定能觉察问题在哪。在低卡讨拍的那位从史博休学的苦主,我想可能是后者。

话说每次跟家里的蠢蛋们吵完架,情绪都要一两天之后才能平复,在这之前都无法让爱发电,开着马特市的草稿匣,但一个字都写不出来。这个世界上,认真生活,用各种不偷不抢的方式赚钱的人,却要被拿着狭隘的工作与职场想像的变态们品头论足。同样都在讨生活,真的没有谁比较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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