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人生看作了戲

表弟燒碳自殺，在那之前我已經有三年沒見過他了。他被發現死在出租屋裡，老婆來抱著他的屍首痛哭，然後就被拉去做屍檢，需要證明是自殺而不是他殺。

屍檢結束後直接拉到火葬場的殯儀館，在那裡我見到了他爸，也就是我前小姨夫，開著一輛瑪莎拉蒂來了，給我們講表弟人生最後發生的事—— 在外包二奶，借債300萬。

葬禮那天，按傳統規矩，長輩不能去送行，只能我們平輩的能去送行。於是我一個人開車往火葬場去，半道還跟著導航走錯了路，開去了一條荒僻不知去向的野路。最終掉轉頭，回到熙攘的國道上。

再熟悉的人一旦死掉，他也不再像他了，好像最關鍵的那一部分已經離開了這具軀體。我想起來小時候，他兩三歲時，白淨可愛，過生日時大人往他眉心點一顆硃砂紅。我看了也覺得好看，趁大人吃飯，也跑去對著鏡子在眉心點了硃砂紅，結果走出房門就被大人們取笑。

現在他的兒子也白淨可愛，像奶粉廣告裡的標準小孩。跟在我們身後一聲不吭，也跟著我們對著遺體鞠躬。

想起來他結婚那日也就是喬布斯去世那天，婚禮的禮炮與關於死亡的熱搜似乎還近在眼前。

葬禮結束，我媽給我介紹的相親對象約我出去吃飯。我說，弟弟剛過世，心情不好。

然後我就獨自開車去了一個很偏遠的電影院，看狄龍的電影。電影院裡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對小情侶，一個用手機大聲放著抖音的大媽。

小情侶如同交頸的天鵝，纏綿不可分。另一邊的大媽熱衷抖音熱歌，一首接一首。我看到狄龍出場，打詠春，收音機裡放「難得一身好本領…… 」 我就開始嗷嗷哭。

我看的是電影嗎？不！我看的是人生吶！

一秒24格，一場戲90分鐘，銀幕上，座位中。

這也是我性格中冷酷的點，我把人生，看作了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