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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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的山行者直树的冥想

(编辑过)
《后缀》专访市民@直树的流浪之歌

❑ 《后缀》:

继「成为你的第一读者」,主编感兴趣的另一个专题:「存心想死在大自然手中的欲望」,也是个即兴但不令自己感到意外的题目。

我认为,对大自然而言,人类完全是「多余的脏东西」。没错,主编私心希望这个专题,是带着某种患者般,自白的偏激口吻。
市民@直树的流浪之歌针对这个专题,投稿的文章是〈 往你感觉活着的地方去〉,他似有领悟说出: 「......我逐渐明白,若生活得离死亡太远......」
若离死亡太远,会怎样?
「.....活着是侥幸,死了也是侥幸......」
发现生命是无常,无法强求,所以呢?
我伴随着偏执的气息,期待与直树的对话。

前言

直树在相关的文章〈 应许之地┃泰国‧清迈〉,提到决定登爬圣母峰基地营(Everest Base Camp)的原因之一:
「偶然在网上看到乐团宇宙人爬喜马拉雅的纪录片,他们在成军十年之际,为了拍摄纪念MV,一行人来到了喜马拉雅,对并非登山专业的他们来说,完成这项壮举何其艰辛,整个过程让我看了十分感动。看完纪录片,与客栈里不时看到墙上的标语,仿佛有个声音正在呼唤着我。」
「往你感觉活着的地方去。」
「Go where you feel most alive.」(往你感觉活着的地方去),2018.10摄于泰国清迈客栈


你提到自己没爬过台湾百岳,似乎是外行人,是故作谦虚吗?那么你为了「不会死」做了什么努力?既然你去的地方很危险?


登山的话是外行没错,也害怕说不定就这样送命,所以做了很多功课(笑)。

但因为圣母峰基地营除了高山症特别需要注意,路线本身其实没那么危险,但又因为我冬天去,加上没请向导或背夫,是相对比较危险。准备方面,除了在当地买好登山用品,我事先反覆看过宇宙人的纪录片,以及网路上所有找得到的经验分享文,还有听闻旅途中有去过的人的经验分享。

最后判断自己的体能跟准备,应是可以独自前往。

整装出发。截图自〈真实地呼吸|尼泊尔〉


主编补充:
虽然谦称自己是外行,但直树长期刻苦式旅行,还常参加马拉松比赛,锻炼了身心坚毅的体魄,同时也是考虑周延的旅者,例如在〈真正重要的事情|尼泊尔〉提及:

「在最后一刻决定,上网花2820块台币,买了澳洲Nomads的15日保险。比起怕死,更怕万一高山症严重发作,逼不得已搭了直升机下山,原本2820台币可以处理的事情,就要花上1万美金才能解决。」
截图自「黑川直树脸书」


你在文章里提到:「二个多月的身心灵准备,整整8天的攀登,在零下22度的清晨,直上标高5545m的Kala Patthar,让圣母峰尽收眼底。一边煮着热茶望着日出时,我顿时感到,人生确实值得一活。也终于有些明白,那些不断往高处去的山行者,他们内心的孤绝与满足。 」想了解你是如何从「觉得自己活得空洞」变成「人生值得一活」的人呢?


我们都活在心智的牢笼里。

每天有万千思绪来去,那些思绪可能牵动我们每条神经与情绪,感觉虚无与充实、伤心或喜悦,都是一个个过程。思绪与情绪怎么会来、什么时候来,我们必须要抵达那个当下,才会明白。

如今虽然我的心灵比以往来得安定,但我也无法确定往后会如何。例如当亲人离去时?也许会觉得那些事情可以想像,但往往真正到来时,心境并不见得能全然接受。那时的我只是单纯地,在完成攀爬后感受到,花许久精神准备的目标,得以顺利完成的喜悦。而感受到回报的瞬间,确实觉得人生美好。


截图自〈往你感觉活着的地方去〉


感受到回报是指「完成艰巨的任务」?

不全然是。

最近刚好看了日剧《喜剧开场》,第五集里面女主角有聊到:「有一些努力的回报,是后来才随之而来的」。我们太常把因果看得短浅,导致对于回报的想像过于平板。回报可能不在你想要的时候来,或并非用你想像的方式回馈回来。

《喜剧开场》是日本电视台于2021年4月17日起播出的连续剧,菅田将晖主演,描绘了五个年轻人生活的群像剧。维基百科

我们此刻生活的一切,投注心力得到的成败,都来自于其他时空的努力或者机运。但很多面向我们当下无法意识或感知到其存在,却自顾自地乐观或悲观,进而影响我们原本的抉择,这样不是挺怪的吗?当我学会这样思维之后,对于生活中发生的顺遂与艰难,开始能看得平淡一些。


你文章里提到: 「某部分来说,会觉得死也无妨,是因活着本身变得太无趣、太麻木了吧。毅然决然的出走,是那时的我,唯一懂得逃脱生命空洞的方式。 」所以你理想的生活方式是如何?你觉得怎样的生活才不会感觉生命空洞?


渡过一生最理想的情形,是能和北欧小精灵那样,在土地上自由来去,却不曾在草地上留下痕迹。 」(《贝加尔湖隐居札记》P.41)


曾经,我以为能一直旅行,便是理想的生活方式。直到疫情爆发,我一度陷入焦虑与阴郁。藉由冥想才开始理解,自己所看到的世界,皆是心的显现。我开始渴望成为,不论过着富有或穷困的生活,都能与让自己不失初衷的事物为伍。在这当中,对我最重要的是写字与弹唱,唯独这两件事,我希望能一直做到断气为止。


图说:
入喜马拉雅山共须购买2张票券,一张是TIMS (Trekkers Information Management System) Card,在Lukla的村尾,会被管理人员叫住办理,要价2千尼币(555台币)。

另一张则是Sagarmatha national park国家公园的入场许可证,是隔天抵达Monjo时才要办理,要价3千尼币(830台币)。

(图片引自〈法克定的圣母峰向导|尼泊尔〉)


你说在泰国清迈的客栈,看完纪录片后,看到客栈的话:「Go where you feel most alive.」(往你感觉活着的地方去)。所以觉得应该去圣母峰基地营看看,我好奇为什么面向可能致死之地,却又像是活着呢?


我在攀爬与归来反思的过程里,才慢慢理解到,每一位山行者,终成活的传奇或死的传说,都是后来人们的听闻。在那无比专注于目标的当下,偏执的山行者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觉得那并非是想回归自然,而是真正体验到,我们与自然,本来就是一体的。

当渺小的身躯,进到大自然的变化中,生死便只是个可任意被变动的概率,活着是侥幸,死了也是侥幸,不过是那样而已。是名为文明的安逸,让我们逐渐遗忘生命原有的本质。

无常一直都在,今天也可能是我们生命最后一天。唯有一直意识到这件事情,我们才肯更认真地活着。


生命是有限的,所以珍贵?

应该说时时警惕生死有时,才懂珍惜。


你提到「即便完成目标要面对的,仍是丧失目标的空无,但自己早已在那过程中,产生了未经刻意的质变。是那样的质变,悄悄改写了生命本来随波逐流的倾向,往人性独特与难能可贵之处轻轻靠拢。 」所谓的质变是指?得到活下去的勇气吗?


质变是指开始真正的活着。

不活在他人的言语与脸色中,不活在各种意识形态与普世价值观中,而以自己真正琢磨过的每句话与每个行动,以及行动后续的反思,来好好地生活。


真正的活着是指,活在自己设定的目标,不须为了别人而活?


阿德勒曾说过:「一切烦恼都来自于人际关系。」因人类是社会性动物,我们本能地需要与他人的连结,但也因此感觉孤独。识清这些,了解他人与自己无异,才有可能放下烦恼。


那你会给那些劳碌一生,只为了混口饭吃的人什么建议?

每个人想怎么度过一生是他的选择,自己能够接受就好。

我的意思是说,应该没有人会想看别人的脸色而活,问题出在价值观吗?

价值观往往也是被塑造出的东西呢,但至少可以试着找到你完全认同的价值观,而且不是用想的,要去实践看看,才可能知道自己有多坚定于那份价值。

截图自〈法克定的圣母峰向导|尼泊尔〉


文章提到: 「拥抱自然的山行者,因全身投入甚至拼上性命,可能换来最坏或最好的结果,所以才得以在那当下,感受到了终极的自由。 」
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失足跌落,丧命也就罢了,如果变成残疾呢?何来终极的自由?


变成残疾的话,就又要开始另一种新生活了吧。到时候的自己有没有办法接受现状,我也不知道。但现在可以慢慢体会到,生活里的一切练习,也许都是在无常来到时,我们有没有办法通过考试的准备。终极的自由本身并没有好坏之分,只是看你拿什么去下注。就是因为也可能带来最糟糕的结果,你仍有选择它的权力,才称得上终极吧?


可是无常之所以称为无常,就是永远会让你措手不及,不是吗?想要通过无常的考试会不会是一种妄念?一种对无常的冒犯或试探呢?


我理解无常是一种万物变化的状态,佛说的妄念应是不执着于不能完成的事情,而是要学会放下。只要自己不偏执于把所有苦难硬揽在身上,并全部当作是考试去应对,应是不至于成为你说的妄念与冒犯才是。


回到刚聊到的自由部分,你的意思是说,就算预料到结果可能很糟,但因为值得去尝试,仍然可以选择去做,这本身就是一种自由,我有权力选择自己如何使用自己的生命?在不妨害别人的前提之下,然而,就算结果很惨,也只能接受,怨不了人?


我觉得是这样没错。

有点像创业一样,你最终因为各种原因收摊了,但创业是你选择的路,你抱怨也无济于事。但同时,因为一切基本上都是由你决定的,失败了通常也比较心甘情愿吧。我是这样啦,所以才说死了或残了也无可奈何。


那你有多想死在大自然手中?怎么个死法?

我认为,死一直都在。只是身处大自然的时候,我们才更容易感觉到它的存在。会有这样的念头,可能不过是接受了,大自然随时可轻易夺走你生命的这个事实而已,而不是自己多想死在大自然的问题。

你知道2017年台湾情侣在尼泊尔的山难吗?

其中那个女生是位写字的人,后来她的旅行手稿,被男方与其他友人整理过,共同撰写了《我所告诉你关于那座山的一切》。如果真的得死,我觉得理想的方式便是像作者刘宸君那样,虽然得被困在山洞里枯等死亡来临,但临走前仍有一点余力,写下一些给亲友与这世界的讯息。

《我所告诉你关于那座山的一切》
以下摘自〈吴明益:安静的演化──我对近几年台湾自然导向文学出版的看法〉:

曾与我有短暂师生之缘的刘宸君的《我所告诉你关于那座山的一切》可为代表。宸君和同伴梁圣岳在喜玛拉雅山南坡附近山径失踪47天的事件是国际关注的新闻,离世的宸君从我认识他时就是个重度的书写者,他的阅读经验以文学为主,其他登山知识、自然知识为辅。在受困山区时他写稿不辍,遗稿经过梁圣岳和同样爱好写作的朋友罗苡珊整理后出版,书中从登山经验与渴望出发,加上绝境时的心理变化,透过宸君特殊气质的文笔表现出来,是一部不可再复的动人绝笔。 (每回提到宸君,就让我想起一样正要发光时早逝的廖律清。)



最后想听听写作对你的重要性?你可以谈谈喜欢的作家或著作,或是引用一些文字,来表达你觉得重要的事或观念。


写作像是陪我长大,却已许久不见的儿时玩伴吧。

我从小一时,便喜欢从学校的图书室借小说来看,也曾经尝试啃过很难懂的书,那时候可能就懵懂地理解到,有些生命真谛,只存在于文字里。

大概因为跟兄姊差七八岁的关系,小时候觉得同龄孩童很无趣,加上个性固执也鲜少有玩伴。想快点长大的我什少说话,倒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国中上了升学主义的私校,这项习惯也默默延续着,直到上了高中,才慢慢被其他日常活动替代。

高中因为迷上村上春树的小说,曾参加文学奖拿过佳作。我永远记得《挪威的森林》与《世界末日与冷酷异境》,这两本小说带给我的强烈感受。关于生死,《挪威的森林》就有提到:「死不是以生的对极形式,而是以生的一部分存在着。」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792947


大学则从无名小站时代,一直到脸书社群,都还是喜欢写点东西。但因大学开始对很多事物都抱有兴趣,慢慢地就把写作习惯,变成偶一为之的兴趣了。后来出了社会,开始连书也少碰,曾觉得满坑满谷的书,永远不知从何看起,所以干脆离开书本的世界,往其他方向探索,那时候大多陪伴我的是音乐。

直到开始环游世界,因为想用文字记录旅行点滴,才开始写起旅行日志。


截图自〈应许之地┃泰国‧清迈〉

但因曾经太想混出一番名堂,导致音乐学到后来,内心被长久喂养的功利主义,搞得自己难以专心致志学习。藉由回归写作的过程,也重新思索自己的本质,想清楚人生应该与哪些真正重要的事物为伍。

就如前面提到的,可以的话,我想与文字及音乐相伴终生。


你称呼你的行为是「旅行」还是「流浪」,或是「出走」?为什么?对你而言,为何已经变成了必需品,生活里不可缺乏的一部份?

我一直很迷恋流浪这个词,出走也很不错,它们诠释的是一种状态。人生本是旅程,我们都脱离不了,只是意识到或无意识而已。遇到陌生人进而与自我对话很吸引人,但最吸引我的部分,我想是在旅行中,能清楚感受到一切都充满未知与随机吧,那稍微有点令人害怕的感觉,其实也很令人兴奋。


旅途中你常在街头卖艺,分享你对音乐的热情,顺便筹措经费,现在你愿意为我们高歌一曲吗?


欢迎来我粉专坐坐,粉专有我在街头弹唱的影片,许多过往旅行照片与纪录,以及我在旅行热炒店的Podcast访谈,访谈里面可以听到我的原创歌曲。


来听直树唱歌(俐落清新的嗓音)


与印度兄弟相遇。截图自〈真实地呼吸|尼泊尔〉
直树的自我介绍:

一名热爱音乐与旅行的日文翻译。
疫情前曾在世界各地街头卖艺,
足迹踏遍欧、亚、澳30国。
音乐是他与世界沟通的方式,
旅行是他具体实践的方法。




❑ 主编后记

关于山行者的偏执:
人本来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会有融入大自然的欲望,想亲近大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我比较同意尼采所言,人会想亲近大自然,因为大自然对人没有偏见。

流浪的起点可以是很经典的理由(情伤、逃避、空洞、寂寞、无聊、追求新鲜感......),然而,对已经在路上的人而言,流浪不再只是出去走走,俨然成为生活的必需品。

明明偶遇的不过是陌生人,却有着亲昵的似曾相识,旅人之间的相濡以沫,彼此慰藉,是否因为远方的人也不带成见?

至于,「登上山顶,就会得到答案了吗?」

你亲自爬一趟,不就知道了!


那请问主编,你对攀爬圣母峰的态度是?

「我想当豪迈的雪巴人!」(主编肖想)


延伸阅读

西方登山客身后的雪巴人

为登山客引路的雪巴人


乐团宇宙人,成军十年之际,为了拍摄纪念MV,爬喜马拉雅的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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