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榴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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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迷惑行为观察员

他開了我的夢中之店

週六的上午秋高氣爽。十一月的暖陽染黃了樹葉, 將樹影斜斜地打在街道兩旁的居民樓上。紐約依然禁止餐廳室內進食,周邊食肆的攤位都擺到了街沿邊,已經坐滿了吃早餐的人。這樣慵懶的上午不用多想,我徑直走到PlantShed。

PlantShed是一間賣綠植和咖啡的小店。兩年多前我剛剛搬來這個街區,無意中闖進這間也才剛開業幾個月的店,瞬間被擊中:店的一半賣搭配精巧的捧花和玲瑯滿目的盆栽,另一半賣薰衣草拿鐵這種特製咖啡,間中售賣種植達人的畫冊和精緻的盆盆罐罐—— 這不是女文青的夢中之店嗎!我連忙拉住櫃檯邊的小姐詢問起來。可惜她不是老闆,直接給了店裡都名片。原來他們過了幾個街口還有一家三層高的綠植總店,專做植物供應,不賣咖啡。

很快綠植咖啡概念便成了上西區的口碑,一年後PlantShed就在下城區的SOHO開了第二家綠植咖啡分店,面積更大,裝修更潮,還有不少明星去打卡。今年出又去隔壁新澤西的Eaglewood開了第三家,說是老闆的表兄在那邊在做花草供應。受疫情影響,從四月到八月,幾家店都臨時休業。但是到了九月左右,隨著紐約的餐飲業逐漸恢復,他們再度開業,咖啡桌椅都擺到了室外。

店裡的時候進出的客人很多。因為忌憚感染,店員控制人流。我買完咖啡就被禮貌地請出門了。在那短暫的停留時間裡,機敏的我還是聽到了一則重要消息:PlantShed即將再在這附近開出新店,延續綠植和咖啡的浪漫結合。

本來今年眼看著不少我鍾情的商舖陸續關門,我還為Plantshed捏了一把汗,現在看來是多慮了。如果說兩年前步入這家店只是滿足了我的白日夢,現在我很好奇:是什麼讓這種販賣小情小調的店鋪挺過疫情的風雨還能繼續擴張?


PlantShed現CEO Eric Mourkakos 是這間家族產業的第三代掌門人。他的外祖父一輩早在50年代便已在紐約上西區經營花店。到了70年代末,Eric的父親和叔叔從希臘移民來到紐約。他父親娶了花店老闆的女兒,又跟兄弟一起從他岳父手裡買下了花店生意,從此西96街209號的招牌便成了PlantShed,三十多年來不曾改變。 2000年初期,希臘兄弟存下了足夠的錢,買下了這棟他們租用了近二十年的樓盤。這樓建於1900年,三層高。他們把頂樓天台打理成溫室花房,更有利於存放溫熱帶進口來的植物。

除了父親的店,家裡七姑八嬸也都做的是花店相關的生意。 Eric從小在店裡幫忙,妥妥的花店小王子—— 然而Eric 一開始並沒有要繼承家業。他去波士頓大學念經濟學專業,回到紐約在金融業打工,同時拿家裡的讚助去新澤西開了家餐廳。不想遇上2008次貸危機,金融業萎靡,家族的花店生意也受到衝擊,幾乎破產。

「二十幾歲的時候總不想走長輩的老路子,想要自己闖闖。要是讀完書就回去店裡賣花,就太理所當然了。但是真要關門歇業的時候,突然就還是覺得捨不得。」Eric 回憶起當時回家扛責任的決定十分坦然。他胖胖的,髮型衣著都不講究,笑起來臉上的蘋果肌飽滿紅潤。如果不去想他「花草咖啡小王子」這種身份,他看上去可能更像「農場主的兒子」。

我問他早年開的餐廳現在怎樣,他說早賣了。那時開餐廳也是想證明一下自己,2009年接手家裡的店鋪後就沒時間顧及餐廳了。那時就想著花店怎樣轉型,怎樣生存。 2010年前後熱線訂花已經慢慢過時,Eric 將業務轉向互聯網:電商、網紅、社交媒體,這些家里長輩不太理解的事物Eric 操作起來順風順水。就這樣PlantShed 開始進入時尚圈,為一些秀場做了裝飾之後,又有別的企業客戶找上門來。不過他兜兜轉轉還是又進入了餐飲業。自2017年他開出第一家綠植咖啡廳,以前開餐廳的思路就又回來了。 「花草生意和餐飲生意其實很像,都是易腐商品,把控物流時間特別重要。」

咖啡廳和鮮花零售的利潤只佔PlantShed 的30% 左右,他們主要的利潤來源是為企業品牌提供鮮花服務,例如時裝秀場、婚慶宴席、辦公室餐廳的鮮花供應等等。近些年隨著室內綠植網紅出圈,他們也開始為越來越多的高端客戶提供陽台設計的諮詢服務。他們會組織工作坊,請來花藝設計師以及潮流達人來為客戶們傳授經驗。

綠植咖啡店利潤很薄,但是對PlantShed的品牌形像很重要。媒體喜歡報導,潮人也愛來打卡,所以Eric 繼續一間分店一間分店地開著。最近他剛剛盤下總店附近的又一個鋪面,就是之前我在店裡聽到店員小姐說的新分店。新店的樓很新,在一棟高層公寓的一樓,面積寬敞,目前還在裝修中。

「疫情的確讓很多商舖關門,所幸也帶來了低廉的租金。能租下這店舖是太幸運了。」Eric 家族在2000年左右買下的那棟老樓已經漸漸不合時宜。他2018年至2019年兩年間就掛牌出售過三次,幾經價格調整,換了兩次銷售策略,似乎都還是沒法吸引開發商。 「自己有樓也挺好的,貸款比較容易。」Eric 這樣說著,又立刻補充,「老一輩可能就是覺得要買下樓盤才踏實,但要是現在問我,我不會買。建於1900年的樓,真的是太老啦。」

我問起另外兩位以PlantShed 合夥人身份在媒體露過面的外族人,運營總監Jay Casiano 和創意總監Casey Godlove,Eric 立刻露出自豪的表情。 Jay是早年跟他父輩一起打拼的阿米哥(西班牙語「好兄弟」的意思,估計是墨西哥人),訂花熱線的創辦人。當年PlantShed從一個街坊花店轉型成覆蓋紐約和新澤西的供應商,阿米哥功不可沒。現在他已到佛州退休養老。 Casey 則是和Eric 並肩作戰的設計師。早在2011年PlantShed開始做慶典宴會業務的時候,他就經常接單做相關的裝飾設計。到了2017年當Eric決定要將PlantShed全面轉型成一個生活概念品牌店的時候,便讓Casey做了他的創意總監。

「Casey比我上鏡,時尚媒體喜歡他,那就讓他多出去露臉咯。他Instagram 更新比我勤,圖片也好看。」Eric自己從2012開始便不再經營公開的社交賬號。 Casey比較像女文青想像中的花草咖啡小王子,黑框眼鏡,襯衫筆挺。社交媒體上會發鮮花設計的心得,會寫自己出生成長的小作文,會展示自己淘來的古董家具。

讓他說說這次疫情對生意的影響,他說,「起起伏伏總是常態,也沒什麼。這次疫情對我們營業額當然有衝擊,但我們今年還是新開了兩家分店不是?比起08、09年我剛接手那會兒還是好太多了。家裡親戚彼此都幫襯,幾十年的老客戶也都還對我們有期待,還有好搭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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