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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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大蓮花體育館對「美」的巨大破壞


引言:即使審美問題本質是話語權的分配,「美」仍舊應該是從權力中解放的狀態

恆大公佈的“蓮花”形狀體育館引發了大量公共討論




不管是建築圈子還是更大的討論圈,我們都已經越來越少談論美。

從歷史的教訓中我們了解,過多談論“審美問題”或者宣揚某個高於“其他大多數人”的優越審美能力是危險的,因為這落入了品味表演和階級作秀的陷阱。圍繞“美”的問題,批判“資本”和“權力”是更時興的關鍵詞,甚至可以說承襲著法蘭克福學派的論述是在學術左派統治的世界中更安全的動作。

但是權力、話語權、階級,這些政治的話語是可說的,但“美”卻是不可說的。即便可說,它也更易被“顯示”而非表述。同樣,做道德判斷是容易的,但界定什麼是美卻是困難的。避不談對“美”的建構,而只談話語權問題、階級問題、道德問題,這是否也只是選擇了一條相對容易的道路?

當代的青年建築師似乎是二十一世紀的“迷惘的一代”。 “懷疑一切”變得流行。所以當許家印的象形蓮花體育館效果圖進入公眾視野的時候,建築師群體內部也發出了各式各樣不同的聲音, 但並無合意(點擊跳轉“全球知識雷鋒”整合文章)

圍繞這個紙上建築的“美醜”問題,清華的周榕老師已經在評論《2020最醜建築預定?為什麼有錢人不怕“醜”》(點擊跳轉)中把美的衡量標準的社會性、公共性以及牽扯的“階級”概念講得非常透徹了。在這個話題上,我們盡量提供另一種視角。盡量不把一切審美與品位的問題都講作是經濟與階級的問題,而把“美”講作一個獨立的東西。

我們稱之為藝術或美的東西,大概都不能講作嚴格意義上為“善(尊崇的快樂)”或“愉悅(滿足的快樂)”服務的。康德想要在他的哲學體系中將“美”融合進來,雖然其主張中的辯護存在一些問題,但他提供了一個尤為重要的概念,即對美的快感的斷絕。他正是通過這種方式,使藝術和美從基於道德判斷和權力網絡的慾望中解放出來。

伊曼努爾·康德與他的《判斷力批判》

藝術具有直擊靈魂的巨大解放動量,具有使人們跨越時空與精神相接的巨大潛力。然而,這正是叫一些人害怕的力量;因為在美和藝術的面前,人們會在理性之外,毫無阻礙、不經中介地感到自己被觸動,感到自己在宇宙中的渺小。

我們總是試圖剝奪藝術的正當性,用資本、政治、道德和哲學來尋求秩序和控制。但偉大的藝術似乎向來無視一切所謂權力的談判。美借助其自由的品質,立即解除掉了觀眾的武裝。

杜尚的噴泉和沃霍爾的易拉罐也許並不被能嚴格被看作是“美的作品”,但其美的價值在於這些藝術品的本質在於抵抗來自外部的定義和滲透。

當然,為了給某些人貼上沒教養或沒文化的標籤,把品位操縱成文化的優越性和排斥性的規則,這也是不公正的。但也需要搞清,倡導審美行為的平等和民主,並不代表著完全定義了審美究竟是什麼。

當代的思想習慣懷疑與解構一切。沙丘研究所的成員也常常懷疑一切,但是在一個很深的層面上,我們可能仍舊固執地相信某個“尚且是謎的偉大東西”在把我們所有人以未可知的方式聯繫在一起,而這個東西當然可以是藝術與美。並且對我們來說,越是一個不安寧的年代,藝術與美的力量就越應被珍惜。

黑格爾認為藝術是比歷史或者哲學都要更真實的東西。歷史的敘事可以被更改,事實可以被壟斷,真相可以被選擇性地展示;思辨或許會帶來思考者之間的分離,絕對理性或許會引向最終的虛無;但是不同於它們,即使藝術品(artwork)作為“物”的性質可以被干涉,但藝術(art)的美是持續存在的。美是權力體系中的解放,美不可被打斷。在同一幅畫、同一段音樂——或者同一處建築面前,不同的人們可以被同樣一種崇高而優美的精神觸及,這就是“美”之存在的真實。越是在充滿仇恨與鬥爭的年代,越應該珍重真正好的藝術,正因為美擁有跨過年齡、國界、階級、權力層級的超越性品質,也因為它終究“不可說”也不可被某一單方面控制,人們才有可能在一個混亂的時代被深刻地聯繫在一起。

當然,一切試圖去申明某件東西是“非政治”的嘗試,最後都給這件東西又增加了一層“政治”的層次。這也是為什麼一代又一代的人們試圖去做出藝術與美獨立於政治的宣言,但終究又使得它們兩者更為糾纏不清。

這也是為什麼阿瑟·丹托會說: “藝術的歷史就是對藝術進行壓迫的歷史。”長久以來,藝術的哲學總是試圖讓人們覺得美是無用的或次級的。無論是古希臘時期柏拉圖對於美的理解——藝術是低於哲學的,它只是一種“模仿”;或者是啟蒙時期的康德——藝術是一種可以被理論化的純粹美學……這些對藝術的“解釋”本質上都是對於藝術自身力量的削弱,這都是試圖把美變成一種可以查明的規則,或者使它屈從於某種易於被社會討論的規則。

亞瑟·C·丹託與他的《哲學對藝術的剝奪》

從這種意味上說,“蓮花體育館”確實並不讓許多人覺得它建成後可能是美的,但這個圖像進入公共討論後最大的破壞力還是在於,許多觀看者甚至建築師群體本身都產生了這樣一種印象:原來美是權力與資本規則的附屬品。

但實際上,美的引力就在於它總是突破於這個規則以外。或許這也是為什麼如此多的政治家與哲學家都認為藝術是危險的,因為它無法被定明,它總超出了語言框選的範疇,而成為一種精神上真正的自由狀態。

在一個懷疑和解構的年代,不知道到底還有多少建築師願意相信這種“美”的力量,或者有多少人不把“美”當做一個資本選擇和階級篩選的結果,而仍把它當做一個單獨站立的東西。但同樣不必擔心“美”會因為我們談論它的某種方式而消亡——它永遠不會消亡。對於很多人來說,“美”已經明白無誤地出現在生命中過;他們感知到了它,就像看到和摸到一把椅子一樣真真切切。


原創內容首發於微信公眾號“沙丘研究所”,標題: 即使審美問題本質是話語權的分配,「美」仍舊是從權力中解放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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