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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檔案館】第71期:在施害者與受害者之間:性侵案被指控者鄧飛利用八孩母親“洗白”自己?

眾聲喧嘩中,曾經的知名公益人鄧飛在微博上的發帖引起了網友的關注。他收集了據稱是“當地村民的一些信息”,在微博上陸續發出,一度滿足了急切尋找此事件最新信息的網友的需求,並給輿論的熱度添加了“燃料” 。鄧飛也因此贏得了網友的支持。一些米兔支持者認為,他利用在公共事件中扮演的關注者和救助者身份,來洗白自己被指控的性侵施害者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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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雨裡

歡迎來到404檔案館,在這裡我們一起穿越中國數字高牆。

今天,我們來關注曾被多名女性指控性騷擾的前記者、知名公益人鄧飛,以及他因參與徐州八孩母親案所引發的爭議。

鄧飛積極介入徐州豐縣事件

徐州八孩母親事件自從在互聯網發酵以來,輿論熱度居高不下,至今仍是全民關注的社會事件。事情發生在江蘇省徐州市豐縣;在一個自媒體博主拍攝的視頻裡,網友發現鏡頭中一個精神失常的女子脖子被鐵鍊鎖住,大冬天衣著單薄地被囚禁在土屋裡。而她竟然已為囚禁她的“丈夫” ,一個曾經的光棍漢生下了8個孩子。這位母親的慘狀立刻激起了公眾的強烈憤慨和聲討,人們質疑她是被販賣到村里的。而這也牽扯到中國長期以來販賣婦女的社會頑疾;而政府的不作為、警方的和稀泥,縱容了悲劇的發生,也自然成為公眾批評的焦點。

眾聲喧嘩中,曾經的知名公益人鄧飛在微博上的發帖引起了網友的關注。他收集了據稱是“當地村民的一些信息”,在微博上陸續發出,一度滿足了急切尋找此事件最新信息的網友的需求,並給輿論的熱度添加了“燃料” 。鄧飛也因此贏得了網友的支持。一些米兔支持者認為,他利用在公共事件中扮演的關注者和救助者身份,來洗白自己被指控的性侵施害者的身份。這也讓人們思考,徐州當局多年玩忽職守、包庇縱容當地數眾多拐賣婦女行為,和他們在事發之後的救助者角色之間的關係。

《404檔案館》曾經兩次記錄弦子指控朱軍性侵案的進展。在這裡,我們也回顧一下何謙指控鄧飛性侵案的經過。

鄧飛被曝光性騷擾實習生,當事人何謙公開身份

鄧飛曾是知名的調查記者、公益人,曾任《鳳凰周刊》編委、記者部主任。 2011年,鄧飛轉身公益領域,利用正在興起的社交媒體工具,先後發起微博打拐、免費午餐、中國鄉村兒童大病醫保、兒童防侵等多個公益項目。其中,“免費午餐”的影響力最大;這一項目促使中央政府每年投入160億元改善鄉村兒童營養狀況。

在鄧飛百度百科的頁面上,記載著他的優秀履歷、公益事蹟和眾多榮譽,但對他曾被多名女性指控性騷擾的事實卻一字未提。

2018年,米兔運動席捲中國,很快波及公益圈。據女權主義媒體“迴聲” 記錄,當時至少有6名女性網友通過微博或微信公眾號曝光了鄧飛對她們的性騷擾行為,包括言語挑逗、搭肩膀、拉手、摟腰、強吻等。

受到這些指控的感召,2018年,受害者何謙決定將自己的遭遇寫下來。她以化名C,寫下了自己2009年在《鳳凰周刊》實習時,遭遇鄧飛性騷擾的經歷。這篇文章後來被她的朋友、媒體人鄒思聰以《鄧飛:沒有女生是你的“免費午餐” 》為標題發表在了其個人公眾號上。之後,這篇文章被迅速傳播,引起公眾的關注。

在文章裡,何謙詳述了事情經過:在她實習期間的一天傍晚,鄧飛以約她“聊選題”為名,要她去酒店詳談。囿於雙方巨大的權力差距,也因為作為年輕實習生對鄧飛作為媒體前輩的敬仰和信任,她沒能拒絕這一要求。然而,在進入酒店房間後,鄧飛“瞬間變了一個人”,撲過來強行摟抱、親吻她,還脫掉了自己的衣褲。

何謙說,當時她激烈反抗,迫使鄧飛放棄了這次侵犯。逃脫之後,何謙和鄧飛再也沒有交集,但這次遭遇對她產生了巨大的心理傷害。她反复懷疑自己並因此陷入精神抑鬱。加之曾經遭遇來自其他業內前輩的各種性騷擾,她對媒體行業的憧憬終於徹底坍塌,最終放棄了這條職業道路。

在何謙文章發布的當天, 鄧飛即發表公開聲明,宣布“已向免費午餐基金等項目團隊表明不再參與工作”,並同時退出所參與發起的所有公益項目。然而,同年11月, 鄧飛卻起訴鄒思聰名譽侵權,而何謙也在參與庭前會議作證之後,被追加為了第二被告。

官司持續了兩年,何謙持續承受著打擊和痛苦,卻又在和更多包括弦子、伊藤詩織等米兔當事人的相識和互相支持中獲得了力量。於是,在開庭前一天,她通過微博發表文章《何謙:請知曉我姓名》 ,公開了自己作為電影與媒體研究學者的真實身份。

鄧飛被指利用權勢操控媒體和法庭,兩次庭審受害者被判敗訴

2021年1月6日,鄒思聰在公眾號發表文章《鄧飛訴鄒思聰何謙案,一審判決書在這裡了》 ,公佈了一審判決結果。法院判決書稱:何謙提供的證據“不足以令人毫無遲疑地確信其所述情況真實存在” ,因此認定被告侵犯了原告的名譽權,應承擔侵權責任。

根據公眾號“迴聲”的文章《何謙和她的朋友們:“以身試法”的性暴力倖存者》對庭審過程的記述,鄧飛一方非但沒有完成初步的舉證義務,而且在庭前會議上作虛假陳述,聲稱“完全不認識何謙、沒加過QQ好友,對何謙沒有印象”。儘管這些說辭被何謙一方提供的證據所駁斥,但法庭的判決書完全沒有對於此事的回應。

一審之後,鄧飛積極利用自己在媒體方面的資源和權力噤聲何謙一方。例如, 鄧飛在各個平台投訴“迴聲”和鄒思聰公眾號上多篇記錄此案的文章,致使這些文章被大面積刪除。根據鄒思聰的證詞,《北京青年報》和《人物》等媒體也曾對此案進行採訪報導;然而,這些報導陸續受到鄧飛方面的壓力,最終被迫刪除。

鄒思聰和何謙認為法庭判決不公, 提出上訴。在第二次庭審中,鄒思聰的律師在法庭上播放了一段錄音。 “這是鄧飛在2018年秋天打給律師的電話。在電話裡,鄧飛親口承認自己認識何謙,甚至還記得'細節',據他所說,自己曾在鳳凰周刊的辦公室罵過何謙。……這是從鄧飛口中坐實了他的虛假陳述。一個人怎麼可能在2018年記得曾在辦公室罵過何謙,而到了2019年和2020年的兩次法庭上,又信誓旦旦表示從不認識何謙、從沒見過何謙?”

然而,在2021年8月27日的二審宣判中,鄒思聰和何謙仍然被法院認定構成侵權。此時,案件審理已歷經三年。鄒思聰在面向公眾的文章裡梳理了庭審的過程和涉及到的爭議,並表示他們仍然會尋求下一步的司法救濟。

米兔支持者批評鄧飛利用豐縣事件“洗白”自己

時間快進到2022年的年初,鄧飛以公益人的姿態積極介入徐州事件,再次進入公眾視野。

米兔運動的支持者們觀察到,在全民憤怒聲討販賣婦女的罪惡、表達對當事女子處境的痛惜和同情之時,鄧飛卻展現出另一種姿態。

例如,他在一篇帖子裡煽情地說:“我在想,那個女士清醒了,可以回家的時候,我們可以對她說一句,這個世界沒有不要你。你看,那麼那麼多人愛你。”

另外,他發布的一則內容表示事件當事人現在在醫院很好,且兒子和丈夫都有陪護:“在醫院裡她會得到專業醫生救治,這點可以放心。” 鄧飛還在另外一篇帖子裡表示:“徐州市公安局派出30多名警力,豐縣也有70多人,放棄除夕在展開工作。” 以此顯示當地政府對此事的重視。然而,他卻未要求調查當事人可能遭受的暴力和官方相關部門的失職。

女權博主@籠中鳥之歌和@小蔥在分析了鄧飛的帖子後表示,比起許多博主鍥而不捨追問真相、追責公權力的態度,鄧飛的帖子從不表露明確立場,不承擔任何風險,而是以煽情為主,並通過討好網友來“固粉”。

米兔運動的支持者們也認為,鄧飛充滿投機意圖,是在利用性別議題重新獲得公眾支持,從而“洗白”自己。

一位米兔支持者說:“鄧飛作為一個性侵慣犯,坐在家裡把網友關於豐縣事件的私信包裝成重大爆料,一點一點地發,製造出調查正在進行、真相就要浮出的假象,搖身從性侵慣犯變成'正在'拯救豐縣當事人的英雄。他把豐縣被“撿到” 的女人又撿了一遍。”

另有女權主義博主認為,鄧飛的做法看似是對當事人關心,實則是一種維穩;在鄧飛誠實面對自己曾經的惡行,並為此付出代價之前,他“關心底層女性苦難”的發心就是不可信的,“無疑是另一種形式的吃女人”。

然而,這些質疑的博文發出後,很快就因為遭到鄧飛投訴而被刪除。後來的人不得不在無法指名道姓的情況下繼續對鄧飛發出聲討。

署名為海德薇格的作者在批評鄧飛的文章《當曾經被指控性騷擾的人關注豐縣事件時,他做了什麼》中寫道:

公益人的身份並不當然是此人品格的背書,恰恰相反,正因為是公益人,更需要對其公信力保持警惕和監督。而且,他被指控性騷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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